【启深】将军赋采薇18
章五 奈何
（三）
张启山一脚踹开门的时候，几乎愣住，随即便是一声暴喝：“滚！”
洪二宝的眼睛抖了抖，就在不甘心与命令之间犹豫的时候，张启山已经冲过来给了他一脚，“都给我滚出去！”
洪二宝不敢再拦，张启山这么嚣张，显然是得了影佐的命令，眼下硬碰硬也讨不到好处，只能先退下。
张启山看着浑身是血的陈深，不敢动，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把他放下来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来了……”陈深的眼睛睁不开，可还是想对他笑一笑。
“今天不是说好了……晚上见吗……”张启山慢慢把陈深解开，轻轻抱起来，“我来接你回家了。”
“这还没到晚上呢……”
“阿深，你好像轻了一点。”张启山眼睛糊的看不清眼前的路，不敢眨眼，也不敢看陈深。“我们这就回家。”
可即便他再隐忍，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有一滴，滴在了陈深的手背的伤痕上。
尽管他对疼痛的感觉已经很弱了，或者说，是因为太长时间，太大面积的痛感，已经有些麻木了，但他还是清楚的感受到了这滴泪轻微的蛰痛。
“不疼的，启山，真的，你不要这么难过。”
“我疼，阿深，我快疼死了……”张启山眼前只有陈深模糊的眉眼，泪水糊住了他的怒火，只剩下满眼的心疼。
“你怎么哭了，大男人，还哭什么哭……“
张启山把陈深放在车上，抹了一把眼泪，陈深看着他，突然说不出来安慰的话。
他刚刚分明已经到了极限，居然现在越来越精神了。
不会是……回光返照了吧……
呸呸呸，至于吗，不就被打了一回，怎么这样丧气，陈深无奈的叹了口气，自己什么时候矫情了起来，抬头看见张启山灼灼的目光，心中一惊。
陈深叫他看的害怕，自己身上的几道伤痕，在他的注视下都放肆地溢出血来。
“启山，你，你不要难过了……”
张启山似乎是下定决心似的一扭头，开车去了和家相反的方向。
“启山……”陈深看着街边的灯红酒绿，张启山的脸庞在这些凌乱的光里变得模糊，“阿山……你理理我好不好……”
“我在。”张启山竟像是不敢看他一般，加快了速度。
“你怎么了，我真的没事，我们现在要去哪啊？”
“你休息一下，我们马上就到了，到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张启山手背上的青筋冒出来，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前方。
“好吧。”陈深看着他的样子，不敢多问，靠在椅背上，望向窗外。
车子开了二十分钟，四周黑黢黢的，陈深睁着眼，也看不到什么，只是隐隐觉得熟悉。
张启山打开车门要抱他，他自然的把胳膊伸过去，却低头瞅见了带着弹坑的地面。
这……这是那晚伏击的宅子？
陈深突然惊醒，“启山，你，你干嘛带我来这里？出什么事了？”
张启山皱着眉，还是把他圈在怀里，“先看看你的身体。”
宅子里和之前的样子不同，又或者说，与六年前他来过的样子也不同，分明像是没有人住过的样子，却站着卫兵和仆人迎接，进了卧房更是有一群医生等着。
陈深被这个阵仗吓到了。
“阿山……”
“少说话。”
陈深看着张启山的神情，闭上嘴，心中的不安已经按捺不住，导致医生来听心跳的时候皱起了眉。
检查了一圈，上过药，打了针，张启山才终于把耸着的眉峰舒展开。
“还疼吗？”
“不疼，我早就说，不疼。”
张启山握住陈深的手，坐下来把头埋在被子里，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，“谢谢医生，你们回去吧。”
“我们就在隔壁，如果有需要，随时叫我们。”
“好。”张启山看着陈深，还是没有要与他说话的意思。
陈深真的急了，捏了捏他的手。
“睡觉吧。”
难道，被监视了？
陈深乖乖闭上眼睛，准备等半夜再问一问，可是真的捱到了半夜，看着躺在身边的张启山微皱的眉头和安稳的睡颜，又不忍心吵醒他了。
“阿山啊，我知道你把我救出来肯定不容易，可是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啊。”
陈深根本睡不着，身上的伤一直都隐隐作痛，甚至胸口那种碎裂感也从来没被淹没下去。
闭上眼睛这种痛感就更强烈了。
他上一次躺在这张床上，是孤身一人，那个时候他差点疯掉了，天气那么冷，床也是冰凉他，等着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噩梦。
他多希望那个人能出现，不要叫他一直苦等下去。
他摩挲着被子，微微皱起眉。
一只手轻轻落在他脸颊上，摸了摸，然后捏捏他的鼻子，抚平微皱的眉头。
陈深睁开了眼睛。
抓住那只手，亲了他一下。
突然就有一种梦境落实的感觉。
然后张启山捧着他的脸，落下一个轻柔的吻。
阿深，疼不疼？
疼，但是可以忍。
张启山小心翼翼地抱着他，“你得好好休息，不休息是不能恢复的。”
“出什么事了，你不告诉我，我一点都睡不着。”
张启山轻轻叹了一口气，“我就是想让你好好休息，才不想告诉你。”
“你说，我听着，就不疼了。”
张启山亲了亲陈深的脸颊，“真拿你没办法。”
“今天我去了影佐那里给你求情，是李默群想置你死地，我与他对峙了一会儿，发现影佐今天不大对劲。后来他松口叫我把你提出来，我想，李默群和毕忠良斗成那个样子，真正的归零计划不可能在他们手里，所以我就猜，这一切会不会都在影佐的掌控下。然后我就趁着去求影佐的机会，让飓风队搞了个乱子，偷走了在影佐密室里的归零计划。”
张启山的声音特别轻，几乎是在对着陈深耳语，可陈深听到归零计划的时候还是吸了一口气。
“太危险了，谁叫你这么做！”
“如果我不拿走，说不定今天就要送出去了，那就彻底没机会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拿完之后也没机会了啊，这一屋子的人，是影佐的监视吗？”
“不全是，因为，他准我提你出来的代价是，你得跟我们一起下去……”
陈深愣了一下，笑了起来，“我求之不得。”
张启山长长地叹了口气，“阿深……”
“原来你一路上古古怪怪的是因为担心这个，启山，我去了可以帮你的忙，不会拖后腿的，你要相信我。”
“阿深！”张启山有些愠怒，“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，矿山里有多危险……”
“你又来了，有多危险我知道，可是你一个人去难道我就放心吗？！你又想把我丢下，张启山，你看看你这副自私的嘴脸，你骗我多少次了！”陈深的声音不大，但语气确实是急了。
张启山听着只觉得心疼。
“对不起，我不会骗你了，从今以后都不会再骗你。”
陈深还躺在他怀里，听着他骤然冷下来的声音和骤然加速的心跳，有些后悔，只能低着头埋得更深。
这些他根本不想去回忆的东西，总是扎在他的心里，像一根刺一般，再掩饰也会在疏忽的瞬间痛得清醒，两败俱伤。
“好了，我不怪你了。”陈深只是想哭，“启山，我真的，真的不敢再和你分开了。”
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好好活着，但是你不好，我要怎么好啊……
“好，我会用我的全部，护你周全。”张启山突然看着陈深的眼睛，正色道。
那眼神颇为镇定有威慑力，仿佛许多年前他们重逢之时，那炯炯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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